新余学院学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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酸酸甜甜的海红果

我做梦也想不到,时隔多年,冯二保居然还记着我,还能在这座繁华城市的水泥森林中,找到我们学院这个僻静的所在。门口保安电话说到那个熟悉而遥远的名字时,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,就告保安赶紧请他上来。我迫不及待地站到窗边,看到楼下那条林荫小道蜿蜒伸向远处的校门,伸向我记忆的深处。

那年,宝成一把就把我推进一个动人的传说,一条令我感到新鲜和脸热心跳的山曲子大河。

那个地方好美,峡谷中细细一线奔腾跳跃的黄河,倏然宽阔平展,绸缎般柔滑舒缓,传说中的巧娘滩绿树掩映,伸向河中,崖上一块立石,酷似一位临河远眺的姑娘。相传,这是一个苦盼恋人驾船归来的年轻女子,名叫巧娘,因终日守候始终没有盼回恋人,遂化为石像。日后人们为她的真情感动,在此建庙取名巧娘庙,此地亦叫巧娘滩。据说巧娘庙很灵,扳船汉行船弄险,庄家汉祈雨避洪,女人们求子求福都能遂愿。

巧娘和偶遇的“毛眼眼”,还有老曲的闺女海红,在我脑中就盘桓重叠,分不清哪个是哪个。

宝成说,老曲是河湾山曲第一人,早年北京专家来收集民歌,他给唱了三天。老曲又好酒,喝畅快了才唱。就准备陪着喝烧酒,是那种把酒倒进碗点燃,用酒烫的酒。

老曲见到酒,摸着下巴呵呵直笑:“好东西,好东西。”冲窗外喊,“海红,海红。”听不见应声,就自语道,“这死女子,耳朵塞上驴毛哩。”

“来了来了,催命哩。”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一个挽着袖子,胳膊上沾满肥皂沫的女子推门进来。顿时我和宝成都愣住了,竟是中午那个“毛眼眼”。

中午路过峪口吃饭时碰见过,还有个小接触,她把宝成自带的油辣子当成饭馆的,端了就走。当时宝成踢踢我的腿,轻声说:“快看,毛眼眼。”我听说过,“毛眼眼”是当地对美貌女子眼睛的描述,但此前我怎么也想不出“毛眼眼”究竟是个什么样子。一看果然非同一般,柔软细密的眼睫毛黑黑的绒绒的,尤其是镶嵌在那张细白如瓷的脸上,衬得眼睛愈加黑白分明,清澈水灵。

海红也愣住了,“呀”了一声:“咋是你们?”

老曲诧异地看看我俩,又看看她:“你们认识?”

海红忽然捂住嘴笑弯了腰:“辣子。”

宝成就笑着把中午那段经历给老曲讲了一遍。老曲听得也有趣,笑指着海红说:“你个疯女子,尽出洋相。这是爹跟你说过的,地区文工团你宝成叔,这是军分区的高干事。”老曲介绍完,又对我俩说,“海红是我闺女,经常替她娘来照料我。叫她去弄些下酒的。”

“爹,伙房都把火封了。”

见海红为难,宝成连忙对老曲说:“别麻烦了,老哥哥,咱还是老规矩,干拧。”

老曲想了一下对海红说:“我那小房子里有腌的酸菜,捞上一碗,有几个白萝卜,你去洗一洗,碗和筷子都拿来。”又对我俩解释,“这县文化馆就我守着,一下班就都走了。”

“我这儿带着油辣子。”宝成把辣子罐蹾在炕桌上。

不一会儿酒菜碗筷都上了炕桌:半碗酸菜,几根胳膊粗的白萝卜,一瓶辣子,两瓶酒。这应该是我一生中参加过的最寒酸最简单,也是最别致的一顿酒席。

“海红,烫酒。”三人坐定,老曲喊海红来烫酒,“烧酒烧酒就要烫了喝,烫酒香,不伤胃。”

海红烫好酒,每人倒了半碗,对老曲说:“爹,我去洗衣服了。”又冲我俩点点头出了门。

“抱歉抱歉,这儿条件差,等日后咱回村里,让海红她娘好好弄几个菜招待你们。”

酸菜辣子萝卜下酒,喝得我们浑身冒汗,却也十分舒爽。老曲和宝成叙着往事旧情和地区文艺界的趣事,聊得很热闹。

“曲馆长,我们这次来河湾搞节目,想在山曲上做做文章,你看行不行?”我忍不住引出了正题,“老哥哥,小高原先是军区文工团作曲的,刚调到军分区,这回全省民兵汇演,咱们军分区可指望他拿奖哩,对他前途影响很大,你可要帮忙啊!”

“你打算在山曲上作个什么文章?”

“我还没有想成熟,你能不能给我推荐几首传唱最广、最有特色的山曲让我先熟悉体会一下?”

“山曲曲本是肚肚里生,心里头有甚就唱甚。”老曲思索着说,“这流传了一千多年、多的数也数不清的山曲,一下让我挑还真是不好说。”

“我看,老哥哥你干脆就给唱上两曲吧,说什么也不如听你唱有感觉,听你唱一回我就感动一回。”